一阵“栀香”茶饮新风，让栀子花成为今年夏天的“新贵”，乐山市犍为县成为全国最大的栀子花茶原料供应地，由此显著推动当地农民增收。
近年来，新茶饮走俏，客观上带动一批小众茶叶和花、果的出圈，为上游供应商、种植户创造了可观的产业价值。但茶产品的创新和比拼日益激烈，农产品乘上新式茶饮“顺风车”，怎么样才可以“不下车”？川观智库走访犍为，希望具体解剖当地设法留住这“泼天富贵”的尝试，为地方农产品加工业抢抓消费新趋势、新风口提供思路参考。
6月底，走进乐山市犍为县清溪镇的田间地头，清爽的花香萦绕着，三五个花农正弯着腰采摘第一批成熟的茉莉花。与它相邻的，是已完成采摘的栀子花田，几朵晚熟的栀子花挂在枝头，雪白芬芳。
今年，犍为县的花农增收数倍。清溪镇的花农难掩喜色：“栀子花卖得好！去年一斤差不多8元，今年开市就卖20多元，最高在30元以上，一亩地两千来斤，比去年多赚4万多元！”根据当地农业农村局提供的数据，前些年栀子花亩产值仅几千元，去年提升至每亩1.5万元左右，今年则增至平均亩产5万元以上。
背后原因是今年新式茶饮市场对栀子花茶原料需求暴增，一斤栀子花在田间地头收购价从往年3—5元跃升至最高35元。今年1至6月，全国新式茶饮品牌栀子花系列新产品中，犍为拿下超五成的茶底原料供应订单，成为全国最大的供应商。
为什么是犍为？答案是——该县恰好能满足巨大的订单增量。犍为对栀子花供给能力的形成，既源于有种植基础，也源于对风口的预判。
犍为县是全国第二大茉莉花产区，二十多年前，就有花农在茉莉花田套种、间种栀子花。“栀子花的采摘时间比茉莉花要早两个月，花农采摘完栀子花后，再摘茉莉花，互相之间基本不冲突，农民就拥有了第二份收入。”犍为县农业农村局相关工作人员介绍。
从观赏花卉转到新式茶饮赛道，是因为当地的花茶加工公司嗅到了风口。随着新式茶饮市场的发展，用料更加天然的无香精奶茶成为消费趋势。犍为县之前以观赏花为主，近两三年转移到新式茶饮赛道，陆续接到了栀子花茶订单，逐步扩大了种植培养面积。当地栀子花茶加工有突出贡献的公司四川奉贵人茶业有限公司看到了这种新趋势，他们与犍为县种植基地达成合作，定向收购当地花农种植的栀子花。目前，犍为县拥有8万余亩栀子花田，年产量稳定。犍为县及周边区县，有万亩高山绿茶种植基地，能够保障栀子花茶原料中茶坯的供应。
当地相关有突出贡献的公司不单单是风口的参与者，也是风口的创造者。据四川奉贵人总经理吴明洲介绍，他们将新式茶饮产品的研发环节前移，从单纯的原料供应商转变为产品服务商。大约十年前，奉贵人就开始了栀子花茶产品的研发，通过长期的市场对接，与新茶饮品牌合作，深度参与其研发和改良产品等环节，共同将产品推向市场。“今年，企业供给终端消费企业栀子花茶原料3500—5000吨，并且这一些品牌的栀子花新茶饮销售总量，也在全国占主导地位。”
未来，这个产业的好势头能否持续？当地政府和企业不约而同地有一些担心，主要涉及两个方面。
担心“一阵风”，新式茶饮市场需求波动较大，怕供过于求。犍为茉莉茶协会副会长吴德平认为，目前栀子花茶的销量，几乎完全取决于栀子花奶茶的生命力，如果有更新潮更好喝更受市场欢迎的产品出现，栀子花茶饮就有一定的概率会被取代。四川省社科院农村发展研究所研究员戴旭宏告诉川观智库，栀子花之前主要作为观赏花出售，我国花茶历史悠远长久，历史上没选栀子花茶作为大众化茶饮的味型，用在奶茶里几乎是史无前例，现在栀香奶茶的受众也以年轻人居多，加上茶饮品牌竞争非常激烈、产品快速迭代，市场对栀子花茶原料长期、稳定的需求确实较难保证。
担心“跟风”，栀子花种植加工门槛相对不高，怕竞争激烈。栀子花种植难度不高，有条件的花茶产地都可以迅速播种。种树2—3年后花的品质就能稳定下来，产量也比较大。四川农业大学管理学院教授王芳也认为，栀子花栽种简便，其他产地大面积跟风容易，产量提升后价格可能快速回落，并且栀子花茶的窨制工艺不算复杂，门槛较低。
为减小新式茶饮市场需求波动带来的冲击，当地正从两方面入手拓宽市场。一方面，为栀子花茶寻找更多应用场景。吴明洲表示，正积极准备进军瓶装茶行业，给相关头部公司可以提供栀子花茶作为原料。瓶装茶属于工业茶，工业茶规模大、利润高、需求相对来说比较稳定。根据消费者越来越喜欢用料天然、无糖无香精的瓶装茶的消费趋势，可以预计，带栀子花香的茶饮有一定市场，且栀子花工业茶市场目前处于试水阶段，存在大量市场空白，这时可以套用前面的经验：深度对接终端企业，一同研究、培育、开发市场。
另一方面，企业也在服务新式茶饮品牌，参与栀子花茶饮的品质提升工作，积极拓展海外市场。据吴德平介绍，乐山市一直有茶叶出口，多面向非洲国家，价格不高。吴明洲表示，现在当地企业准备做两件事：一件事是做出口升级——以前出口多以绿茶原茶和栀子花条为主，利润空间较低，现在要帮助新茶饮品牌将栀子花茶饮产品推广出去。另一件事是开拓欧盟等“高价值市场”。欧盟是对食品安全把控最严的地区之一，其相关规定多达400多条。若想达到一定的要求，需要从种植到生产全方位提升水平，倒逼种植标准和产品加工标准提高。
为了应对后来也许会出现的大量“跟风”带来的竞争，当地从品牌和生产标准入手，积极争取率先形成栀子花茶品牌先发优势，实现规范化、科学化种植和加工。一方面，打造地方特色栀子花茶品牌。川观智库调研发现，犍为县多家花茶加工公司都有自己独立的栀子花包装茶产品，但这一些产品占比较低，大约只有总产量的10%，且企业都有自家的包装茶产品，各自为营，不具有聚集效应。
另一方面，政府、企业和农科院所合作，共同推进行业标准的制定，促进行业秩序形成，牵引栀子花产业长期、稳定、高水平质量的发展。吴德平称，“栀子花有200多个品种，哪些品种香气更容易被消费者接受、哪些品种更有营养，哪些不适合做茶饮但是适合做染料或者香精的，这些都未被印证。”牵头制定标准，能够筛选出更适合制作花茶的品种，形成生产规范，在提升产品质量的同时，让产品更好地获得市场认可。戴旭宏建议，要用科技为栀子花茶产业高质量发展赋能。目前火爆市场的栀子花茶饮的研发与制作，其技术方法只是“物理”层面的混合加工，注重产品的香型和口味；从食用效果来说，栀子花茶饮的营养成分暂时没有被检测和研究，不利于赋予其更科学、健康的内涵。应依托现有优势，地方政府、企业、科研院所达成密切合作，从营养价值、健康价值的角度扩大和推广栀子花茶产品，促进形成品牌效应。
而现在当地花农更关心的问题，是明年的收成如何？当地加工企业告诉川观智库，目前，明年的订单已基本确定。“明年夏天，栀子花的订单量和今年同期不相上下，依照目前的产量和种植培养面积来看，明年大概率持续今年供不应求的状态，但具体价格未可知。现在就是要保证供应量，同时提高品质。”
